河南超8亿烂尾路续:上亿贷款疑被个人账户套走
2015-08-10
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上周五，中国之声重点关注了河南周口郸淮一级公路“烂尾”，数亿政府担保贷款不知所踪的新闻，引发社会关注。作为受周口市政府委托的项目招标单位，周口市交通局称，郸淮一级公路自开工以来进展缓慢，工程建设处于时断时续的状态，主要原因是政府招商引资来的投资方，项目资金筹措困难，没有从事工程建设的经历和经验，项目管理不到位等项目公司自身因素，以及政策和环境因素。目前，河南省农村信用社已为此项目投入6亿贷款，相关负责人称银行已陷入被动。郸淮一级公路是河南省“十一五”重点建设项目。公开资料显示，这条公路设计路线长50多公里，概算总投资9.43亿，预计2011年底竣工。在周口市政府的协调下，如果投资方对外承诺的2.43亿已投入的话，这条路应该已投入8.43亿，但工程进度仅完成50%左右，目前已全线停工。“烂尾”路给当地群众生活和出行带来较大影响。
记者调查发现，至少有上亿贷款没有专款用于公路建设，而是流进了投资方的私人账户。那么，周口市政府招商来的投资方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上亿贷款是如何被套取的？
“烂尾”的郸淮一级公路
郸淮公路建设有限公司已人去楼空
河南郸城县是周口市唯一不通高速的县，而且县城通向周口中心城区的主干道郸淮公路（S329)路况较差。2008年，通过公开招标，周口市政府授权周口市交通局选择了投资人。
郸城县公路局局长徐晖：起初市交通局俺一块儿想的点子，能找到投资人，郸淮路可以弄成经营性公路，都开始着手跑这个项目。由市交通局负责找到投资人，中标单位就是北京赛德投资有限公司，并与周口市政府签订了投资框架协议书。2010年3月份就开始动工了。
工商注册资料显示，2008年12月，投资方北京赛德投资有限公司注资成立河南郸淮公路建设有限公司，注册资金2.43亿。北京赛德出资占注册资金40%，北京旺世中星国际实业有限公司占注册资金60%。
2009年12月31号，郸淮一级公路举行开工典礼仪式。为强力推进项目建设，周口市政府，郸城、淮阳县政府分别成立了项目建设指挥部，在征地拆迁、优惠政策、土地指标、资金筹措、工程进度等方面及时协调、督促。投资方却始终不给力，因资金链断裂，数次停工。周口市交通局副局长刘哲说，项目公司不靠谱。
刘哲：项目公司负责人没有从事过收费经营公路建设管理方面的经历和经验，对交通公路建设的管理和某些方面的决策经验不足。从这条路开始建设到现在项目法人应该变更3次。前期的资金投入不足。包括社保资金都是打的欠条。
郸淮一级公路共分6个标段，1至4标段在郸城境内，目前已完成部分工程量，5、6标段在淮阳境内，除政府征地拆迁基本完成外，至今还未动工。淮阳县交通局副局长李立峰介绍，淮阳境内的路段，项目公司2014年才拨付到位，分了6个批次。
李立峰：2010年4月份，他们公司打过来280万，但这个钱不够，所以工程一直停在那里。搁那一年多，因为找不着他的人。到14年1月底，基本上拨付到位。
周口市交通局知情人士透露，项目开工后多次停工，市长曾几次召开推进会，通知项目公司负责人到场，却找不到人，市长为此大为恼火。实际上，这条路2010年3月开始动工，当年就因资金不到位停工。2011年项目处于停工状态，期间，项目公司以从市政府拿到的25年一级公路收费权为质押，向河南省农村信用联社贷款融资。
河南省农信社对此项目的分析报告显示，投资方自筹资金2.43亿，郸城县作为牵头社筹组社团，为项目公司核定7亿贷款额度，这将是河南农信最大一笔项目贷款。2012年3月，河南省农信社开始向项目公司发放贷款。周口市交通局副局长刘哲说，从完成的工程量和投资来看，除利用银行贷款外，项目公司自身投入较少。
刘哲：作为项目公司的资金投入，项目资金的到位不集中不连续。
根据投资计划，郸淮一级公路概算9.43亿，投资方自筹资金为总投资的25%，即2.43亿。这笔钱，投资方出了吗？
记者：前期他们不是要拿出25%的费用吗？
知情人：说实话，这个钱他没出。他就拿着这几家的预约保证金，保证金一拿你不就有钱了嘛。
按照要求，郸淮一级公路各标段中标的施工单位，共向项目公司交了6000多万履约保证金。目前，施工单位共收到工程款1.68亿，郸淮公路建设有限公司欠施工方共计近9千万。从已掌握的数据来看，农信社发放的6亿贷款中，目前只有1.68亿用于工程款，算上征地拆迁款、银行利息等各项费用，粗略估算最多不超4亿。而此项目仅银行贷款就已6亿，差额哪去了？
一家没经验、不专业、资金迟迟不到位的项目公司，留下的一条完工仅50%的“烂尾路”，周口市政府授权的周口市交通局，为何会选择这样一家不靠谱的投资方呢？
从表面上来估算，这条市县两级领导高度重视的省市重点项目，已投入的资金数额和已完成的工程量，显然不匹配。那么，以政府特许收费权为质押，向河南省农信社贷出的6个亿都是怎么花的呢？
河南郸淮公路建设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数次换人，从石洪恩到魏金学（音）再到宋奇（音），目前项目公司总经理是李江。但背后的操盘手始终没变。
知情人：第三任是宋奇，是李江的司机，说白了他是个傀儡，啥也不知道。
记者：为什么要让司机来当法人代表呢？
知情人：他都是这样。
来自河南省农信社的项目分析报告显示，这笔河南农信最大数额贷款，由注册地在北京的旺世中星国际实业集团有限公司、公司注册地在河南焦作的河南博源企业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提供连带责任保证担保，企业法人王红彪、马福生以个人财产提供无限连带责任保证担保。其中，王红彪为北京赛德投资有限公司的主要股东，也就是郸淮一级公路的主要投资人。
如今，河南郸淮公路建设有限公司的办公地点，人去楼空。郸城县农信社理事长黄玲说，已有几个月见不到项目公司现任负责人李江了。
黄玲：俺之前去北京找过他，但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了。这个事银行也有好多难处，因为好多事情俺负责执行并不负责决策。
对于项目已完成工程量和银行已放贷款不匹配，郸城县农信社早已发现，只是发现时已无力回天。黄玲说，农信社已经意识到这个项目很难再“救活”。
黄玲：工程量肯定要跟这个钱相匹配，当工程量跟这个钱不匹配的话不能再弄了，俺几个月的利息还欠着呢。银行支持这个项目支持的比较被动。有好多情况也很无奈，联社从来没有这样放过贷款。
钱哪去了？已数次变更负责人的郸淮公路建设有限公司，现任副总程万民表示：钱用在公路上了。
记者：这6个亿都用到公路上了吗？
程万民：用在公路上了。光银行利息就付了两个多亿，拆迁和征地，一共就6个多亿，财务那大数我知道。
记者：等于这6个亿都花完了？
程万民：我们自己还投了钱呢。
记者：你们自己投了多少钱在这个项目上？
程万民：我不管财务的事。
记者：大概多少钱知道吗？
程万民：那该投的我们都投了。大概的我不太清楚。
银行的钱真的全部用到修路上了？记者手中有1到4标段施工方手写情况说明，按这几份情况说明估算，投资方共欠这四个标段施工方工程款9000万左右。开工前，施工方缴纳了6千多万履约保证金，即便工程量基本完成的施工公司，投资方也未按规定返还保证金。两个标段施工单位回复项目公司河南郸淮公路建设有限公司的征询函显示，项目公司支付的部分工程款，又被项目公司通过施工单位的账户，以工程款的名义转走了，甚至部分款项转到了个人账户。有的账目，明明一个标段总工程款为5000多万，项目公司打来的工程款累计却是8000多万。
标段负责人甲：他套取资金。程序是他这个钱从郸城县信用社贷出来后，打入他们公司，公司只能通过跟每标段分解，分解到每个标段。给你拨付工程款，我给你1千万你给我转过来500万，指定账户给转走。如果俺不这样干，俺的工程款一分都要不到。
记者：你们当时就不感到怀疑吗？
标段负责人乙：感到怀疑埃逼着你这么干！明知道这个事不对，你也得办，你不办不给你钱。（不给工程款，也不会给开工前交的履约保证金）。
记者：经过你们的账户大概转了多少钱呢？
标段负责人乙：一个多亿。
记者：那这些钱通过你们的账户转到哪去了呢？
标段负责人丙：转到北京，好多钱都转到北京赛德（投资方）了。
多位知情人士透露，目前从账面上来，银行的贷款已“合理”支出了。
记者：你咋知道他这个账已经做好了？
知情人：他账弄不好他咋交差，原来魏总（魏金学）交给李江了。
记者：就是经过一手一手的这样挪，他的这个账已经很清楚了？
知情人：对，你别看它的大账，要看他的细账。
向来善于精打细算的银行，为何会在这个项目犯了迷糊？从这个省市重点项目的招商引资，到河南农信社最大一笔项目贷款，是否都为这家投资方违规开了“绿灯”？一场“烂尾”残局，又该如何收场？谁来为修了五年的郸淮一级公路埋单？有关事情进展，中国之声将继续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