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个摄友,说好了在宜兴市高塍镇的古桥群拍摄一整天桥的题材,其实在上午拍了四座并用完午餐之后,难得的春日里23度的气温便给我们催眠了,坐在车子里摇晃着身体一路颠簸,不知道在羊肠小道上绕过了几个弯,终于停在了赋村的老街。
老街并不长也不是很老,应该不会超过百年的历史,而今斑驳的墙体早已告知无人居住,只有那文革的产物大红的“忠”字还在熠熠生辉,似乎还在提醒着你我一定要高举着那“红本本”···
走在老街被岁月磨平光阴照亮的青石板上,迎面吹来远古的丝丝凉风伴随着石板几声清脆的撞击音,着实想让我的心沉寂下来···也许这是约见老桥的一段前奏吧?好让我抛除杂念与老桥有更多的沟通,有更好的共鸣。这样想着,却与我迫切看到古桥妆容的愿望矛盾着。还未仔细体味这种矛盾并纠结的心理,在老街的北端,赋村桥出现了。
赋村桥,她并无桥碑,也许是身处赋村,便由后人随意取名的吧?她小巧不大气,却不失远古质朴之风尚;她结构散落也不严密,可见洒脱豪放之气势;她雕饰凌乱未见精致,倒有醇厚久远之底蕴。这一切的引人之处,源于她遍布的“纹身”,从石阶、石梁到扶栏,甚至桥基上,四处都用精巧、遒劲的文字彰显着她的历史和身份。石阶上“徐孺人”的墓碑,按理说文革时期破四旧取墓碑另作他用比较多,是否可以说老桥是文革时期的作品?但下一石阶“太学生,民国二年孟春之月”的碑铭俨然否定了这一说法;另一端台阶赫然刻有“皇清例赠奉政大夫杨××,宣统三年冬月上浣之六日”,又是否印证老桥的年代应该在清晚期?桥面南北两块石梁以及两端扶栏的石块上都有文字,而且字数一致,笔迹相同,应该是两幅楹联;小心站立在桥堍河岸边,发现靠近老街的桥基上有一处纹饰和一块碑铭,“皇清邑生×葆初,乾隆五十年二月”,又是一块清代的碑刻。疑惑不解时返回桥面,经桥堍浜岸施工人员泼水后,却见桥面诺大的阳刻繁体“贞”字,似乎一直在提醒我什么···
是的,“贞”即“贞节牌坊”,刻有“贞”字的石块就是牌坊的横梁,所以可以肯定的是赋村桥桥体大部分花岗石材,基本取自于一座贞节牌坊,包括刻有楹联的石梁和扶栏,以及扶栏上的两对立柱,其中一对为瑞狮,一对为牌坊立柱的扶石。后经现场施工人员证实,拆牌坊造桥后多余的材料都在文革期间遭到毁损。
而就赋村桥的年代而言,应该是在民国时期,且在民国二年(1912)之后,因为整个桥体显然没有多次修整的痕迹,应在一个时间段内拆除牌坊和取材于相关墓碑集材造桥,故从碑文上可以确定在民国二年之后;民国之后会否在文革期间呢?当然不会!破四旧的“英雄们”是不会留存带有文化痕迹的碑刻的,更不会让它来造桥以流芳百世!
经过这样的分析,也基本断定了桥的取材和年代,可就桥和牌坊而言,在那个时期价值和意义相距悬殊,且牌坊为皇帝钦命所建属于家族共有荣誉,怎么会拆大建小呢?是造桥资金严重不足,还是牌坊家族慷慨援助?还是牌坊家族早无后人了呢?不得而知。
我不知道老桥同不同意我这样的判断,或许她根本不愿让自己的身世大白于天下。是我自作聪明,还是我暴露了老桥的隐私呢?好吧,所有的谜团都让它成为历史,桥关键只要发挥她的功用就足够了···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
临走时,回望老桥,她正和老房、船只、绿树、桃花在河面上捉着迷藏,不即不离,影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