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中国营造学社学者刘敦祯教授考察川西古建筑时“至玉堂(灌县)场,稍憩,附近桥梁、俱施廊屋,如吾乡制度,又多以木架代石礅,且各间之梁,无托承其两端”。又傅崇矩《成都通览》言,过去成都之桥,如卧龙桥、青石桥、东门铁板桥等,……桥上建楼阁、房屋、亭子之类,或盖青瓦树皮茅草,皆是中国尤南方极普遍的一种民间桥梁。
可以想见,自古四川各地绝多此类优美桥梁,或叫凉桥,或称风雨桥。可惜至今所存不多了,现存唯安县五福乡高桥,江油青林场红军桥,都江堰蒲阳廊桥尚保存清代原制,是我们四川极其珍贵的历史文化存留。至于那些已消失的廊桥,则形态多端、风姿各异,不胜枚举。
廊桥在四川,可以看成是民居的一种功能与文化的延伸。四川太阳大,夏天雨多,还有不少“活路”在家中进行,这些都需要一种空间来庇护,于是凡川中各地民居,皆多置檐廊。檐廊后置于场镇,进深可达6米左右,更甚者利用其塑造充满理想的空间,诉诸特定内涵形象,于是出现了诸如犍为罗城、广安肖溪等一大批船形场镇,这里已经不是简单遮风避雨的纯物质功能作用。它向文化领域拓进,正是中国建筑同时注重精神功能的典范。国人如此重视精神一侧,使我们看到川中廊桥的产生充满了民间色彩情愫。乐至县童家场廊桥(现还存在),桥柱上雕刻着这样的文字:“李高氏捐抬梁壹根”,“肖聂氏捐柱头两根”,“吴周氏……”。原因无异于怨前世恶运而祈来世昌炽。姑不论其中曲折,如此恰以特定时代特定手法达到了集资建桥目的。可以想见,这样来之不易的桥,乡人该以怎样的态度来爱护。它简直就是民间故事资料库。故同时产生桥碑,桥庙,牌坊,华表,雕刻等桥文化系列。
当然廊桥上覆盖屋顶,可防日晒雨淋,保护木质永久。但不少廊桥主体是石质平梁桥和拱桥,加之桥面宽大,又是咽喉之地,其桥上一旦覆以屋顶则就有聚集人气作用。于是有的场镇在两端应运而生,有的摆摊设点相拥成市,更有人家割据半侧桥面建屋覆楼,开店设铺,尤茶馆、酒店风雅之物最宜。晚来者围绕桥头,屋顶搭建在桥屋上,全然攀附廊桥,大有共存共荣的霸气,但客观上又营造了自然经济表现在廊桥建筑上的繁荣气氛。烘托了四川廊桥场镇特有的空间美学征候,塑造了川中场镇不同于全国的个性风貌和形态,亦强化了场镇的识别性和标志性。虽然木质桥面一般不允许上面开店设铺,但均广置栏杆,美人靠座凳以供路人休息,有小贩卖点香蜡纸烛、凉粉稀饭,盲人算命卜卦之类。
廊桥又是情感的节点和纽带,不唯外国人“廊桥遗梦”找个载体以情爱相颂。笔者就看见过廊桥上打亲家、少女在桥上羞答答等郎君的趣事。有学者论证过此类事情若放在空敞的桥面上,无异把隐私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廊桥上谈恋爱,虽然人来人往还是遮挡不住,但天老爷看不到,也就相安一半了。廊桥是川中一本乡土情调最稠的书,不少惊天动地于一方的事都在上面发生,又是远游人思乡太苦常在梦中从桥上掉下去的地方。好多在外面做了大事的人回忆故乡,首先讲到的就是廊桥,没有能力和机会到外面闯的人,老了就从栏杆伸出钓鱼杆厮守一天,或摆起棋阵对垒,附近的儿童做作业,妇女吃饭端起饭碗都往桥上去,有的甚至庄稼柴禾都挂在桥上梁枋之间……空敞桥面上永远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文字摘自《四川日报》文章 文/图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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